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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城市必须通过将发展的空间范围拓展到都市圈范围,才能更多地容纳人口,更好地发挥集聚效应。
随着城市群建设目标逐渐明确,中心城市也随之受到更多的重视。但各级政府普遍担心,区域经济一体化真的会带来美好的未来吗?特别是对于那些中小城市而言,中心城市的扩张不是会伴随着越来越严重的“虹吸效应”吗?
 
话不多说,先上数据。最近我和我的团队研究了珠三角城市之间的经济和人口布局,下面这张图是关键。其中有两个是总量差距指标。带有方框的线是城市之间GDP规模的差距,它在2003年之前是上升的,之后趋于平稳。
 
这里插播一下,如果单独看深圳和广州在珠三角城市群中的GDP份额,它们两个的份额还在上升。另一个总量指标是用圆圈标出的城市之间人口规模的差距,它在2005之后是在上升的。同样插播一下,如果单独看深圳和广州两座城市,它们的人口份额也是在上升的。这两个数据似乎的确印证了虹吸效应的存在。那么虹吸效应真的那么可怕吗?
 
让我们来看另一个关键性的指标,那就是城市之间人均GDP的差距,在图上是那个三角形标出的线。请看,在GDP和人口规模差距逐渐扩大,并且向中心城市集中的过程中,城市之间的人均GDP差距是逐渐缩小的!
事情已经清楚了,珠三角地区正在出现我在《大国大城》一书里预言的“在集聚中走向平衡”的趋势。虹吸效应并不像人们所担心的那么可怕,恰恰相反,它只是制造业和服务业在中心城市更具规模经济效应的另一个表述。中心城市在越来越多集聚人才的时候,他也在为大量低技能低收入者创造就业机会。
 
举个例子来说,惠州的农村低技能劳动者进城工作,他可能不是去惠州的城区,而是直接去深圳。在这个过程中,进城打工的人获得的是更高的收入,深圳得到的是更多的劳动力供给,而深圳和惠州的人均收入差距是缩小的。所谓的平衡发展,不是要把惠州人留在老家,而是要为想去深圳工作的惠州人打破制度障碍,同时在人均意义上缩小城市间的差距。
 
一个一直存在的制度障碍是地方政府的激励机制。如果地方政府仍然追求本地GDP规模的总量最大,那么中小城市自然不愿意接受人口流出的趋势,而希望的是产业转移进本地。对于城市之间的分工合作以及协调发展而言,阻碍人口的流动达到的结果可能是双输的,在核心城市出现的是劳动力的短缺和成本上升,而在偏远的中小城市缺乏的是产业集聚效应。
 
在人口集聚的过程中,中心城市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外来劳动力在中心城市的就业如果稳定,就应该获得平等的公共服务。这不仅是一个权利问题。为低收入者自愿离开家乡工作破除障碍,而不是要让他们留在老家,这是“先富带动后富”的第一重含义。
 
与此同时,外来劳动力在中心城市工作,要能够在当地生根。城市的公共服务覆盖了他们,能够让他们的实际生活质量不至于太差,从而使中心城市内部人们的实际生活质量差距小于收入差距,这是“先富带动后富”的第二重含义。
 
都市圈的发展是实现集聚与平衡两个目标双赢的关键。中心城市必须通过将发展的空间范围拓展到都市圈范围,才能更多地容纳人口,更好地发挥集聚效应。当前的中国,还没有很好地区分什么是都市圈,什么是城市群。
 
我对都市圈的定义是,以核心大城市为中心的、用轨道交通紧密连接周边中小城市的日通勤圈。换句话来讲,都市圈建设一定要打破中心城市和周边其他中小城市之间的行政边界。在这个一体化的范围之内,人们可以居住在周边中小城市而工作却在中心城市,缓解中心城市住房供应不足的问题。中心和外围之间再用无缝对接的轨道交通进行连接,缓解通勤压力。
 
在中国各个大城市,最为接近都市圈状态的是广州和佛山同城化所形成的连片发展。相比之下,深圳和东莞、惠州之间的一体化离都市圈形态还有差距。
 
在北京和上海,要不要允许中心城区与周边郊区和更远的其他中小城市连片发展,形成都市圈,本身仍然是决策层举棋不定的问题。如果不解放思想,继续拖延,这些中心城市不仅自己的发展会受困,也将严重影响它们在带动区域经济一体化和整个国家发展中的作用。
 
文章来源:南风窗(id:SouthRevi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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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铭

陆铭

26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中国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曾作为富布莱特学者工作于美国哈佛大学和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作为兼职(客座)研究员受聘于北京大学林肯研究院和日本一桥大学。曾担任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咨询专家。研究领域为劳动经济学、城乡和区域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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